醫生當確定我媽要開刀之後,很快就決定了開刀的日期,我還記得是08年的11月16號。由婦產科醫生加上大腸科醫師共同執刀。由於大腸陰影須要確認,所以必須由兩位專科醫師共同主持。
大腸科醫師是一位看起來約40來歲的男醫師。當時我一直覺得他太年輕了,看起來好像沒啥經驗,我一直建議我老媽要不要去別家醫院問問看,要不要去問問別的醫生的意見,找找有名的大牌醫生什麼的...。
我媽說了一句我這輩子都記得的話。
『少年醫生手不會挫(抖),開刀我放心』
幹!我媽超帶種!超乾脆!
我新莊國中教書的舅舅聽到這句話,他也跳起來說『你媽那麼阿莎力喔!』
就這樣,我媽去開刀。開刀前我問醫生,大約會開多久,醫生告訴我,一般來說是三小時左右就完成了,但還要看開刀的情況而定。但如果確定是惡性的腫瘤,身為兒子的我我要當場簽名,並確定繼續開刀的情形。
『我要簽名?』
『對啊!需要家屬同意。你爸呢?』對啊,我爸呢?
『離家出走』我說。醫生用了一個他懂了的眼神看我。
開刀當天,我和我爸在長庚藍色大樓的手術室外面等。
對,我爸。這個被我稱做是父親的男人。
我媽之前還沒檢查出是子宮肌瘤的時候,其實已經幾乎每兩三天跑就一次醫院診所,每次都拿不同的藥回來吃,每次都會打止痛針。都是我跟我妹載我媽去醫院的。我爸那時不在台灣,根據他自己的說法,他那時在加拿大,但我們都不相信。
有好幾次我都問我媽,為什麼不跟爸講一下,叫他載你,或告訴他你不舒服?
『我20年前半夜氣喘,我叫你爸載我去醫院,他不肯,後來是鄰居載我去的,這件是我永遠記得。』我媽告訴我。
要是我也會永遠記得。
我爸那時的狀況稱做"離家出走"是千真萬確的,57歲的人,離家出走,為什麼?
因為一包手提袋。
我們家是很老的房子,我住在四樓的加蓋鐵皮屋,我妹妹住三樓,我爸媽住在二樓的房間。我們家有外勞,外勞是照顧我那小兒麻痺的大伯的。但他也要幫我們雜貨店做事,有空也要幫忙打掃家裡,所以我們小孩子可以輕鬆的不用洗衣打掃煮飯。那天外勞在打掃二樓我爸媽房間,我爸是一個很常出國的人,基本上全世界有名的地方他都去過了,歐洲東南亞美國埃及日本,但她最愛的地方,是大陸。
一個不是台商的人,一直去大陸幹嘛呢?我不知道。
總之,他房間有很多旅行手提袋,常常丟來丟去,有時出國就又買一個,回國就隨手丟在房間,久了也就丟成一座小山。那天我媽心血來潮,想要整理房間,就和外勞整理那些提袋,結果其中有一袋,裡面裝了一些人民幣與台幣(約兩萬多),還有很多保險套與一種上面寫著"回春丸"的大陸藥片。另外在前面的夾層,也有一些與年輕女生的合照,我媽說那女生戴個眼鏡蠻漂亮的,大約28歲。
看到這些東西,一般太太會怎麼樣呢?
我不知道一般太太會怎樣,但我媽當時只是默默的把錢拿走,把包包放在房間。我爸過兩天才發現,她的錢消失了。把外勞叫過來問,外勞說那錢是我媽拿走了。我爸當場抓狂,狂罵外勞,而且還要扁她。
樓下相館的阿姨發現樓上的大吵,就叫我媽從對面過來處理。這種事情,很多時候裝做不知道就算了,但一旦爆發,結果當然是大吵大鬧摔東西加我爸離家出走。我媽後來告訴我,他並不想吵架的,而是想把錢收起來,因為怕會不見。但是我媽不能接受外勞被我爸當代罪羔羊罵,錯的明明是我爸。
後來就跟電視演的差不多,搶那個證據性的袋子、拉扯、互相咒罵著過往的人生、狂摔東西、大吼著離婚...這些,比較像是一般太太會做的行為上演著。
後來我爸離家出走,我跟我妹回家經由我媽知道這些。但那都不重要了,當晚,我們又掛去急診。
場景拉回開刀當天。